日本古代鞋物——沓
图:北条氏康正在固定自己的臑当(护胫),他脚上所穿的就是毛沓。
作为一个强大的大名,氏康身上的装备当然都是非常优良的。
沓字在汉语中有两个读音和意思,分别是da(一声),做量词讲,如一沓信纸和ta(四声),表多而重复,如纷至沓来。但是在古汉语和日语中,沓通“踏”之意,表示穿在脚上的鞋靴。在日本的鞋物分类体系中,沓一般为鞋帮较高,类似于靴子式样的鞋子。但是其特征又极为多样化,如毛沓就几乎没有鞋帮。因此一般认为有鞋面(也称鞋甲),能完整包裹足部的鞋为沓。皮沓就是指使用动物皮革做成的被甲履物,包括有毛沓,马上沓,物射沓等等种类。
关于沓的来历,有几种不同的观点。一种观点认为沓是从千岛列岛,北海道这些较寒冷的地传来的,因为当地气候寒冷,居民们就狩猎到的猎物的皮革,如鹿皮,鲑皮来制作鞋物保暖,就逐渐形成了可以包裹住整个足部的长靴形鞋子。
另一重观点就认为沓是由中国传来的。大和朝廷的服饰追随中国式样,在鞋靴上面也应当采取类似的政策。日本的贵族是最早采用这些鞋物的人群,也是他们逐渐的将沓这种鞋物传播了开来。一般而言,一个民族的统治阶级是不太会采用,而且沓在出现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完整的式样了,所以应该不是由北方民族的那些较简陋的鞋子发展而来的。
如上文所述,日本的皮沓源于中国,其发展过程见上图:最早从中国传来的靴子分为长短两类,为公家贵族所最早使用。但是从短靴又发展出了皮履(即皮鞋,以物射沓,马上沓为代表)和纲贯式的鞋子(纲贯指牛皮、猪皮制作的袋状的雪鞋。底部打有鞋钉)。纲贯乃是具有日本特色的沓,并发展成了作为大铠的配属物之一的毛沓。个人观点认为皮履,靴为中国大陆所传来,而贯纲式的鞋物则可能是日本本土所产生的。但日本人将这些鞋物都统称为“沓”,因此也可能会造成一些误解。
根据日本的考古结果显示,在古坟时代就有毛沓式样的鞋物存在了。而在源平合战时期,革沓已经成为了武士的主流鞋物,而镰仓武士则爱用在其上面植毛的皮沓,即形成了所谓的毛沓。不过到了南北朝的时代,廉价的草鞋得到了大流行,而毛沓就沦落到作为配属大铠的鞋物而存在地位了。
皮沓所用的材料
皮沓的主体材料为皮革,包括鞣制过的革,皮毛,漆涂的皮等等。所用的动物皮革一般来自于大型动物来源于牛,猪,熊,鹿,海豹,不过也有使用鲑鱼等大型鱼类的皮的,为从北海道等地进口而来。
作为甲胄重要配件的毛沓是在皮沓上面植毛而成的,现在仿制品多是用牛皮制作沓体,再在其表面植熊毛。熊作为力量的象征,在日本神道信仰中也占有一席之地。日本武士更是很喜欢将熊毛用作装饰,植熊毛具足在战国时代非常的流行,德川家康也有一套。物射沓处于防滑的考虑,还在鞋底涂上了砂层。这是因为日本降水很多,所以也有很多鞋底防滑的措施。在江户时代的朝鲜沓和日本的纲贯式沓上都比较的多见防滑的措施。
沓的种类
鼻高沓/浅沓
鼻高沓来源于中国,在很多的唐朝绘画中都会出现。大化革新之后,奈良朝广泛学习中国的制度衣冠,鼻高沓也在[大宝律令]中被规定为礼服使用,因为靴氈(靴体上面的靴帮)比下面的“靴”要来的低矮而被称为浅沓。但是后来鼻高沓逐渐退出了应用,现在只能在一些寺院的礼仪中看到。
靴(革偏に华)
宝律令]以来,成为了五位以上武官著束带时的专用足物。但正式的场合文官也可以穿著。靴则以涂漆的牛皮制成,在靴头上固定用的革带,留具和水引(注:水引是一种利用和纸制成的类似于彩色绳子的装饰,因为将搓起来的绳子用粘性液体胶合,故称水引)。靴体使用乌皮(用漆涂成黑色的牛皮)和红皮作为官职的区分。在靴体上方绣有牡丹锦的部分,即“靴氈”随穿靴者年龄和官职的变化而不同。公卿用红色、殿上人用青色。在穿著时要将袴裾的部分塞进鞋中。鞋内缝有花菱纹的白绫。穿这种靴子的时候,为了防止摩擦,要穿不分指足袋,即“袜”。因此著衣冠、狩衣、直衣而不穿这种鞋的时候一般便可光脚。对比下图可以发现,日本的武官用鞋与中国古代的武官用鞋是相当相似的。
图:于大陆一家鞋类博物馆展出的这双南宋战靴用牛皮制成鞋面,在鞋底上钉上圆头铁钉,向外突出。
图:大河剧[风林火山]中,饰演上杉谦信的演员穿了一双样式特别的鞋子,很多人对此表示不解,还有人认为是穿帮了,另外的人则认为是“南蛮”的皮鞋。但是如果拿这双鞋和上面的鞋子作比较的话,应该就能看出其中的相似出来。虽然古代的鞋子一般是没有跟的,因为有根不利于骑马。据说是因为演员比较矮,所以导演安排这双有跟的鞋子,而鞋子的样式参考了日本古代武官用鞋的设计。
图:[信贵山缘起绘卷]中出现的穿靴的情景,信贵山后为松永久秀的居城。
半靴
用于骑马的靴的简化版,与直衣,狩衣进行搭配。半靴的尺寸较小,而靴氈比较深,稍微类似于马靴。这种骑马专用的靴主要使用在流镝马,笠悬(注:笠悬平安时代以来,延续了很久的射艺的一种。一边骑马一边射二、三十米距离处的目标。目标物起初用斗笠,之后改作在圆板上盖革,中间塞以藁等使其胀大作为替代。箭矢用的是木制的镝,因为目标物之间的距离比镰仓时期盛行的另一种射艺“小笠悬”远,故此也被称为远笠悬。)这些活动中。在半靴上面,革带,留具,水引这些琐碎的装饰性结构都被省略了。
马上沓/物射沓
马上沓是由半靴的功能发展而来的鞋物,在流镝马,笠悬活动中使用。与半靴类似的是将革带,留具,水引全部省略掉,靴氈也较深。靴氈使用锦缎或彩色的布料,在贴近马腹的一侧使用灯芯草。沓的本体则为皮质。物射沓的名字源于追物射。而被称为“犬追物”的活体骑射在后堀河天皇贞应元年于镰仓兴起。这是以骑射猪或者鹿之类的野兽为目的的追物射。在十世纪时候是用小牛,镰仓时代换为犬。
图: 这名武士在他所戴的护腿(臑当)外面套了一双马上沓。
图:马上沓,出于[武器二百図]
深沓
深沓出现在平安时代,主要在雨雪天气使用的,其形式仿佛长靴。深沓的靴筒也较高,往往采用未上色的皮革。检非违使所用的深沓采用青色的皮革,而靴氈被省略了
毛沓-贯
毛沓原本和贯所指是一样的,但是因为在语义上会和物射沓,马上沓相混淆,所以在江户时代之后毛沓就专指在鞋面上植毛的沓,而不包括马上沓,射物沓。(在国内的资料中,其实就有这样的混淆现象)毛沓属于纲贯型鞋物,在鞋面覆以毛皮。从平安末期开始,公家的检非违使,卫府武官和武士们都开始在骑马时使用毛沓。毛沓使用的皮革一般为牛皮,所用的皮毛则为熊皮。皮革处于防潮的考虑也会用到漆涂的工艺。那些高级品在鞋口处还会镶嵌有银质的覆轮。
自室町时代以后,发展出了在沓底贴加一层皮革以减少磨损的做法,而毛沓也因此被称为“贯”(虽然我不理解这个因果关系,不过可能因为纲贯的“贯”也是鞋子的意思。。笑)。在南北朝以后,毛沓常用作大将出行,祭礼时所带侍从护卫的履物,主要起仪式作用。到了江户时代的时候,被称为“贯”的简单毛沓成为了关西地方的町人,百姓的防寒用鞋。而在武士生活中,毛沓也作为骑马用鞋和礼仪用鞋保留了下来,而且在江户时代随着铠甲的复古风流行,复古调的毛沓也因此在武士中重新流行了起来。
在[蒙古袭来绘词]中出现有了分指的毛沓,因为没有在其他的资料中出现过,因此有人怀疑是画师的笔误所致。
图:在[蒙古袭来绘词]中出现的分指毛沓
朝鲜沓
江户时代出现的半沓,多为关西的官吏和平民使用,其形式可能来源于朝鲜,但也可能来自于中国大陆,也被称为朝鲜靴。
民用皮沓
皮沓最早是作为贵人的礼服和武士装束的组成部分,比较适合于骑马使用。但是皮沓其实自古以来也被作为平民鞋物所使用。在平安时代的[倭名钞]中,记载有庶民所用的沓物被称作单皮,乃是使用一片鹿皮制成的半靴。作为山区的防寒用鞋物而出现的“纲贯”更是劳动人民的创作。虽然自南北朝以来草鞋已经取代了沓在过去的地位,但是江户时代的百姓-町人 在寒冷天气工作时仍会穿着皮沓以方便在积雪中行动。
沓的保存
一般来说,皮革制品在干燥的地方比较容易保存。但是在日本这种潮湿的环境中则要困难的多(笔者自己就有皮鞋放在柜子里发霉的经历阿。。)。为了保存有皮制成的沓不会受各种因素的影响而损坏,日本人也研究处了很多方法。比如通过在皮革表面涂油(桐油)以期达到硬化和防虫的作用。通过在皮革上应用漆涂的工艺也可以达到防虫,防水的目的,不过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鞋物的柔软性。在保存毛沓的时候,那些陈旧的动物毛需要被拔除掉并换成新毛。而又因为毛皮中含有一定量的脂肪,引发虫蛀的危险很高,所以为了防止鞋物因此而受到破坏,又产生了烟熏以防蛀的方法。在日本东北的秋田地区有将鞋物放入火炉边烘烤以防虫的作法。与很多存世的熊毛具足一样,那些保存在博物馆中的古物毛沓会随时间而产生脱毛的现象,因此需要相关的专家来重新进行植毛。
军用的毛沓虽然可以保存很长的一段时间,不过在一次出阵之后其使用寿命就终结了,也会被舍弃掉。因此在现在的日本,那些年代久远的毛沓因为保存困难和数量稀少而高价难求。
武田道义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