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里安《海堤与海》解析

幸而有个文字标题，否则我们根本不知道蒙德里安画的是什么，更想不到这简单的线条画的竟然是浩淼的大海和逶迤的堤坝。不过，当我们对照着文字标题重新审视这幅抽象主义绘画时，似乎感到二者之间确实存在着某种内在的关联，以及画家如此这般的合理性。

虽然没有多大把握，但画中短促而密集的线条首先会让我们联想到波光粼粼的景象。除了形态的相似，它还契合我们的日常视觉经验。你瞧，画面上半部分的线条比较短小，而下半部分的横线又比较长。这无疑符合远小近大的透视规律：如果我们正站在海边眺望，天际的孤帆仿佛一片飘浮的树叶，而稍近点的船只的桅杆就大如一棵树木了。

那么，为什么是圆形的呢？”是呀，大海又不是花园里人工设计的水池，形状怎么会那么规整呢。不过，如果再仔细回忆一下，我们也就释怀了：每当明月当空时，我们看到的那片明亮的海面就是圆形的，如果从水平方向望去，那圆形还有点儿扁。不正是如此吗？你瞧，画面上圆形边缘的线条颜色变淡，呈现出模糊不清的样子。那是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倒映着的日影或是月影的形态。也可以说那片圆形是我们的视阈，是我们视阈内的大海的形状。

可是，画家为什么选用了褐色，而不是海蓝色呢？”

我想，这到该让作者出面说话的时候了。

蒙德里安很可能说他根本就没有描写波光潋滟的景象，也没有描绘堤坝；画中的横线和纵向线条，表现的是大海水平方向的冲击力和堤坝垂直方向的阻力，而圆形呈现的正是二力均衡的状态。他坚信，透过现象，人们可以看到事物的本质结构。

所以，画家并不一定非要选择代表海洋的蓝色，他也可以选择代表堤坝的褐色。而当那些短促的线条已然可以让人们联想到水面的波光，那么选择褐色，就是一个两全之策：他有效地避免了色彩的写实性，同时抽象地表现了堤坝，并且使得颜色的选用有了自洽性依据。

不妨想想，如果画家选择的是书写性的黑色，你是否觉得画家所画不过是一张物理课示意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