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画家周臣《访友图》轴

历朝历代，重情重义皆为人们所推崇，并每每诉诸笔端，不光诗词歌赋中数不胜数，就连翰墨丹青以友情为题材的也比比皆是，赋予友情许多美好的情趣。近日欣赏到明中期职业画家周臣的一幅《访友图》，只见在一片萧瑟的冬日寒风中，古人不顾三九严寒踏雪山林寻访友人的拳拳之情呼之欲出，让我对古人对友情的珍视有了一种感性的认识。

周臣，字舜卿，号东村，吴县（今江苏苏州）人，生年不详，卒于明世宗嘉靖十四年（1535年）。周臣最擅长的是人物和山水，山水师法同是吴县籍的陈暹，兼学宋代画家李唐、马远、郭熙、刘松年之法，作品多为大幅，画法严整工细，被称为非院派的民间“院派”画家，明代著名的“吴门四家”中的唐寅和仇英都是出自他的门下。

这幅《访友图》轴为绢本设色，画左下款识：“嘉靖辛卯春仲之朔，姑苏东邨周臣写。”此图所描绘的是冰天雪地的寒冬时节，一高士于山中访友的一幕情景。作者采用了北宋画家惯用的全景式构图法，中上部绘崇山峻岭，远山兀立如柱，近处巉岩峭壁高大险陡，皑皑积雪间露出些许苍绿植被，更显出一派严冬的凛冽肃杀氛围。画面中下部绘苍松翠柏，植被葳蕤，山脚之下杂树掩映，古藤缠树，篱笆围起一间小小草堂，积雪堆满房顶。一泓清流绕着山脚脉脉流淌，小木桥上积雪未扫，一头戴风帽、宽衣博袖的来访者正小心翼翼地移步过桥。虽然已是雪后初霁，但一仆仍高擎巨伞，遮于主人头上。主人身后数名从者牵马侍立于桥的一侧，前面一人伸出右手正叩响门扉。透过敞开的窗户，可以看到帐帘之中卧榻之上有一隐士侧身高卧，手枕其头，眉眼微开，似乎正在做着甜美的梦时，忽然被外面轻叩院门的声响惊醒，露出一副酣睡初醒、睡意蒙眬的表情来。此情此景，不禁让人生起几分远离尘嚣、隐居山野的遁世之感。人物以细线淡色勾勒，衣纹线条硬直而又不失疏简。人物神情刻画生动，清奇古貌的隐居高士、气度雍容的来访者以及来访者的一众从者，服饰、神情、举止无不按身份各极意态，惟妙惟肖，可见作者对人物形象刻画有度。画面上虽不见树枝摆动，但可从来访者飘拂的长须上捕捉到寒风的刺骨。画面布局严谨，意境高远，取山势一角而不取全景，俨然有马远“马一角”之风格，画境的延伸亦留给观者之于画外的某些想象。

古时多隐者高士，他们看破世事红尘，不争功名利禄，只愿高卧山林作逍遥游，来往的多是情趣相投的挚友，不避山高水长，不惧严寒酷暑，烹茗煮茶，诗酒酬唱，不胜欢洽。由于高士隐者多遁世避居，故很多画家笔下的访友画面都离不开山林、雪原、溪流、茅舍的环境，清旷悠远，令人神往。

周臣以友情为题材的作品较多，大多以寄情山水、志在林泉为背景。这件雪地访友的画轴布局清旷雅致，用笔纯熟清秀，率性纵逸，隐隐有李成、郭熙之风，而坚挺凝重的山石以小斧劈皴，虚实相生，突出前景的造景，遒劲多姿的林木又深得李唐山水精髓。加上古雅的设色，一缕因惦念好友而不畏冬日严寒、不惧跋山涉水之苦，于山间探访的友情之贵已然漫溢画幅之外，让人在欣赏画家精湛画技的同时内心不免涌起丝丝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