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的意义
在平凡日子中思考:登山的意义何在?以后还登山么?登山,尤其是登雪山,是一项高风险,充满挑战性的户外运动。我们为什么要抛开家人的担忧,舍弃舒适的生活,投身到充满危险的无人区?
仅仅是为了征服和炫耀么?给出这个答案的人并不比那些执著于权力、金钱、女人的俗人高明多少。这个世界有太多的充满诱惑的东西等待我们去征服。征服了三峰,还有骆驼峰、婆缪峰、幺妹峰。就算我们征服了整个地球,在这茫茫宇宙中我们人类又算个啥?这种西方式的向外拓展永远没有尽头,注定只是一场徒劳的抗争。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很多时候我们以为自己很伟大,其实渺小的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那么是不是因为渺小,我们就放弃抗争了呢?也就是说登山毫无意义呢?这个问题已经接近哲学的最高境界,其答案也将决定我们生活的态度。
我们都知道几乎所有探险类的户外运动都是西方人的爱好,而我们中国人传统上反对冒险。“父母在,不远游。”我们讲究的是修身养性,“净口,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道家的思想算是比较有革命性的了,但是在超越时空,超越利义,超越生死以后,道家变成了一个精神上的逍遥派,也难免走向消极的虚无。现在的道观相比佛院还算位处险远,风景不错,可是真正的道家已经沦落到一群赶鬼驱符的道士。
西方的哲学思想天生就具有一种向外的张力。尼采认为人类只是桥梁,一边是动物,一边是超人,人的生命应该是从动物这一边走向超人那一边。超人之所以活在这个世界上,要对生命充分肯定(即生命的权力意志),要把生命的潜能完全释放出来(有形的身体,无形的精神)。真正的超人如同拿破仑和歌德的结合。尽管尼采没有解决为什么人类要走向超人这个问题,但是他明白地指出了人类存在的意义和生活的方向。
法国人加缪认识到人类存在的荒谬性,“世界不荒谬,人生也不荒谬,人活在世界上才是荒谬”。就好比山峰矗立在那里几亿年了,很自然,也毋庸置疑,山峰就是真理。而我们人类虽然渺小,可是竟然发明了这么多工具,可以帮助我们征服这些山峰,可见我们人类存在自有其意义。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为什么要去征服这些山峰?这不是很荒谬的事么?加缪在《西西弗的神话》中写道:“既娱人又感人的并非神性的寓言,而是地上的面貌、姿态与戏剧,在其中,总结出一种艰难的智慧与短暂的热情。”我的理解是:如果说人类存在的意义和人生的真相只是那无尽孤独的宇宙中盛开的一朵鲜花,那么我们的智慧和热情就是那花朵的颜色和芬芳。虽然最后都不免于凋零,但至少我们活过,爱过。如果上帝存在的话,他会欣赏并赞叹他的杰作。
加缪从荒谬出发解决了人类存在的原动力,我们也似乎找到了登山的意义。这中间不免有一种沧桑和感性,可是我们还能怎样呢?我们不可能征服超出我们身体极限的山峰,可是我们还在努力抗争,凭的是不愿意白活一场的短暂热情,以及取悦于上帝的冲动。我们的人生的意义不可能很伟大,但是能够有那么一点意义就很不错了,我们不应该要求更多。
面对山峰,我感到敬畏。我庆幸自己能够站到它的顶峰。以后我也许会继续登山,但是登山不是目的,而是为了拓展自己生命的高度。同样我必须珍惜生命的宽度,这里面有爱我的家人,以及所有可爱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