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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姆博尔斯卡诗选

来源:金玉米 编辑:admin 时间:2024-03-14

1 凌晨四点

 

这时辰在夜与昼的间隙。

这时辰在交与接的当口。

这时辰是三十岁的人。

 

这时辰拂过公鸡的啼鸣。

这时辰大地收回了它怀抱的温暖。

这时辰有冷风,来自消隐的星体。

这时辰在我们消失后不留下踪影。

 

空虚的时辰

空洞。虚无。

撑起所有别的时辰。

 

凌晨四点无人感到幸运。

凌晨四点如果蚂蚁感觉幸运

我们应为蚂蚁感到高兴。让五点到来吧,

如果我们要生活继续。

 

 

​希姆博尔斯卡诗选

意外相逢

我们相处过于彬彬有礼

我们说多年后还能相见多么美妙

 

我们的虎喝牛奶

我们的鹰走在地上

我们的鲨鱼淹在水里

我们的狼在打开的笼子前呵欠连连

 

我们的蛇摆脱了闪电

我们的猩猩失去了灵感

我们的孔雀放弃了羽毛

蝙蝠很久之前已从我们的发间飞走

 

我们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陷入沉默

我们的笑显得无可奈何

我们的人

不知道如何交谈

 

 

​希姆博尔斯卡诗选

金婚纪念日

过去他们一定大为不同,

水与火,相差千里,

他们在欲望中占有和付出,

强暴彼此均不相识的人。

他们拥抱着,互相占有和排斥已这么久,

怀里终于只剩下闪电过后的空气。

 

某一天回答来得比提问快。

某一夜仅凭黑暗中的沉默

他们就能猜到彼此的神情。

 

性别模糊,神秘感消退,

差异性,淹没在相似性中,

如同所有颜色叠合在白色里。

 

两个人之中,谁翻了倍?谁已经消失?

两个人之中,谁一个人就使用了两个人的笑容?

谁的发言代表了双方的标准?

两个人点头时,到底谁在表示同意?

把茶匙举向唇边的手势,是谁的习惯?

谁在对方活着时,就剥走了对方的皮?

哪一个还活着,哪一个已死去

纠缠在谁的掌纹里?

 

他们对视着,渐渐如同一对挛生子。

“熟悉”催生了这一切——

它并不站在谁的一边,

它甚至想不起谁是谁。

 

在这喜庆的日子里,在金婚纪念日,

一只鸽子,同样地被看到,栖落到窗台。

 

 

 

​希姆博尔斯卡诗选

雅什罗饥饿集中营
 

写下来吧,写下来,用普通的墨水,

在普通的纸上:他们得不到食物,

他们全都死于饥饿。全部。是多少?

一片大草地,多少片草叶

折合成一位?写下吧:我不知道。

历史磨圆了骷髅,归之于零。

一千零一也只是一千。

那零余的一个,如同从未存在。

一个虚幻的胎儿,一只空空的摇篮,

一册识字课本不向任何人打开。

空气大笑着、哭喊着,膨胀着,

空落的楼梯伸向花园,

没人属于那里。

 

在这里曾经肉体横陈,就在这片草地上。

但草地沉默,像一个被收买的证人。

白日。青草。附近便是森林,

咀嚼树皮,吸食树脂——

那是瞎掉之前

每天看得到的配量。头上,一只鸟

影子扇动它富有营养的翅膀

划过他们的嘴唇。上腭下垂,

牙齿错动。

 

夜里,一弯镰月在空中发亮

收割着黑暗中梦想的面包。

变黑的圣像伸出一双双手,

每一只手里握着空空的圣杯。

一个男人摇晃

在铁丝网的烤架上。

一些人在歌唱,嘴上沾着污垢。那美妙的歌曲

唱的是战争直接震撼了人们的心灵。

写啊,这会儿多么寂静。

是的。

 

希姆博尔斯卡诗选

墓志铭
 

这里躺着一个老派的女人,仿佛

一个逗号。几首诗的作者。大地

接受她,请让她安息,尽管生前

她并不属于任何文学的圈子。

除了一首小诗、牛蒡、猫头鹰,

她的坟墓,没有别的装饰。

过路人,请拿出随身携带的计算机,

测算一下希姆博尔斯卡的命运。

                   (李以亮 翻译)

 

​希姆博尔斯卡诗选

在赫拉克利特的河流里
 

在赫拉克利特的河流里

一条鱼忙于捕鱼,

一条鱼用一条尖鱼剖开一条鱼,

一条鱼在造一条鱼,一条鱼生活在一条鱼里面,

一条鱼从一条鱼的围攻中逃走。

 

在赫拉克利特的河流里

一条鱼爱着一条鱼,

你的眼睛,它说,像天上的鱼群光辉夺目,

我要和你一起游向我们分享的大海,

噢,你这鱼群中的仙女。

 

在赫拉克利特的河流里

一条鱼想象所有鱼中的那条鱼,

一条鱼向一条鱼屈膝,一条鱼向一条鱼唱歌,

一条鱼向一条鱼请求轻轻松松地游。

 

在赫拉克利特的河流里

我,孤独之鱼,独处之鱼

(至少远离木头鱼和石头鱼),

在孤立的时刻,写下一、两只小鱼,

它们的鳞片闪烁,瞬忽即逝,

也许是黑暗,受窘迫地眨眼?

 

 

​希姆博尔斯卡诗选

和石头交谈

 

我敲石头的门。

“是我,请让我进去。

我想进入你的里面,

我想进去看看,

在你里面呼吸空气。”

 

“走开,”石头说。

“我是紧闭的。

即便你将我粉碎,

我也是全然封闭。

你将我磨成沙,

我也不会让你进来。”

 

我敲石头的门。

“是我,请让我进去。

我来,纯粹是出于好奇。

唯有生命能将它熄灭。

我想漫步你的宫殿,

再跟树叶与水滴谈谈。

我时间不多。

我之易朽,应能将你打动。”

“我是石质造就,”石头说,

“所以只有一副不变的表情。

走开吧。

我没有会笑的肌肉。”

 

我敲石头的门。

“是我,请让我进去。

我听说你里面的大厅空着,

没有人看见,美也是徒然,

寂静,没有脚步的回音。

你得承认,你对它们也不甚了解。”

 

“大而空,的确,”石头说,

“但这里没有你的空间。

很美,也许,但并不适合

你的贫乏感觉的趣味。

你也许能了解我,但你绝对不会彻底了解。

我的全部外表朝向你,

我所有的内里却转了过去。”

 

我敲石头的门。

“是我,请让我进去。

我并不寻求永久的庇护。

我并非不快乐。

我并非无家可归。

我的世界值得回去。

我将空手进、空手出。

我存在的证明

只是我的词语,

虽然它们无人相信。”

 

“你不可进入,”石头说。

“你缺少参与的感觉。

其他感觉,都不能弥补它的缺席。

即使让你具备透视一切的内视力,

也不能帮助你,一旦你缺少参与的感觉。

你不能进来,你只是想拥有这种感觉,

那只是感觉的种子,只是想象。”

 

我敲石头的门。

“是我,请让我进去。

我已等了二十个世纪,

请让我来到你的屋檐下。”

“如果你不相信我,”石头说,

“你尽可以去问一滴水,它和叶子的说法将完全一致。

最后,你也可以问一问自己的头发。

我放声大笑,是的,大笑,放声大笑,

尽管我不知道如何笑。”

 

我敲石头的门。

“是我,请让我进去”

 

“我没有门。”石头说。

 

​希姆博尔斯卡诗选

写作的快乐

 

这文字的母鹿,通过文字的树林去往哪里?

她从泉眼里,饮文字的水吗?

水面倒映她柔软的小嘴。

她为什么抬头?她听见了什么?

支撑在从真理借来的四条纤细的腿上,

她在我的手指下,竖起耳朵。

“安静”——这个词沙沙穿过纸页

分开“林子”一词

盛开的花蕾。

 

躺着等待,随时预备从纸上一跃而起,

只是些无用的字母

组成了复杂的句子

不让她逃得太远。

 

每一滴墨水,都包含了大量

狩猎者,全副装备,躲在视线外,眯着眼睛,

随时准备从倾斜的钢笔滑落到纸上,

包围这只母鹿,慢慢瞄准。

 

他们忘了这里的一切并不是生活。

这里有另外的准则,白纸黑字。

眨眼的时间,我就可以令其无限漫长,

如果我愿意,还可以使它化为小小的永恒,

让子弹停在半途。

除非我说“行”,没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没有我的赐福,一片树叶也不会落下,

没有一块草皮,会在鹿蹄停顿的时候弯曲。

 

那么,是否存在一个

由我绝对主宰其命运的世界?

是否存在一种被符号锁住的时间?

随我心愿,“存在”可以变为无限?

 

写作的快乐。

永存的力量。

一只易朽之手的复仇。

 

​希姆博尔斯卡诗选

我也曾经是那样一个小姑娘——

所以我了解她。

我有几张照片

来自她年轻的生命。

关于她,我写下的几首小诗

有着令人愉快的同情。

我记得几件事。

 

然而

为了使与我在一起的男人

开怀,将我拥抱,

我讲起这个小故事:

关于那个丑小鸭

天真的爱情。

 

我讲她

爱上了一个大学生,

只想让他

看她一眼。

 

我讲她

怎样跑去见他,

将并未受伤的头打上绷带,

只为了他——喔!——问上一声

“出了什么事?”

 

多么有趣的小姑娘。

她怎会知道

甚至绝望也能产生某种好处

如果一个人能凭着好运

活得稍长一点。

 

我想给她钱,叫她去买糖果。

我想给她钱,叫她去看电影。

去吧,我可忙着呢。

 

难道你没看见

灯已熄灭。

难道你不懂得

门已关闭。

不要去扭门的手柄了——

笑着,搂着我的

这个男人,

不是你的那个大学生。

 

你从哪里来

最好回到哪里去。

我不欠你什么,

我是一个普通女人

只知道

何时

看穿别人的心思。

 

请不要那样看着我

用你那双

瞪得大大的

死人似的眼睛。

 

 

​希姆博尔斯卡诗选

越南

“女人,你姓什么?”“不知道。”

“你多大年纪?来自哪里?”“不知道。”

“为什么你要挖一个地洞?”“不知道。”

“你在此掩藏了多久?”“不知道。”

“你为什么咬我的手指?”“不知道。”

“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并不想伤害你?”“不知道。”

“你站在哪一边?”“不知道。”

“这是战争,你必须做出选择。”“不知道。”

“你的村庄还在吗?”“不知道。”

“这些是你的孩子吗?”“是的!”

 

​希姆博尔斯卡诗选

火车站

 

我没有如期

到达N城火车站。

 

一封未曾寄出的信

使你处于警醒状态。

 

在约定的时刻

你没有抵达那里。

 

火车驶进第三站台

许多人走了出来。

 

当人群走向出口

我不在其中。

 

几个女人在人群中

匆匆取代了

我的位置。

 

有一个男人跑向其中一位。

我不认识他,

但她很快

认出他来。

 

他们交换了亲吻,

不是以我们的嘴唇;

一只手提箱失踪了,

那不是我的。

 

N城火车站,

以优异的成绩,

在客观存在里

通过了考试。

 

整个火车站留在原地。

个别列车奔跑在

既定的轨道上。

 

就连幽会

也按计划进行。

 

超出了我们

存在的范围。

 

出现在可能的

失乐园里。

 

就在某处。

就在某处。

这样的话反复回响。

 

​希姆博尔斯卡诗选

出生

原来这就是他的母亲。

这个瘦小的女人。

一双灰眼睛的创造者。

 

这就是多年前,他借以

驶向岸边的小舟。

 

他来到世上

步入尘寰的

小舟。

 

与我一起赴汤蹈火的男人的

母亲。

 

原来这就是她,唯有她,

在他未完成、并不完整时,

就接受了他。

 

她亲手抓住他的、

我所熟悉的皮肤,

将他束缚在

躲着我的骨头上。

 

她望着他的

灰眼睛,

他的灰眼睛望着我。

 

原来这就是她,他的阿耳法。

为什么我让我见她。

 

出生。

他也有那样的出生。

和所有人一样、

和我一样,也会死去。

 

一个真实女人所生的儿子。

一个新来者,来自身体的深处。

一个航海者,驶向欧米加【1】。

 

他倾向于

他的不在,

在任何地方,

任何时刻。

 

他的头,

顶着一堵墙

而它永远不会退让。

 

他的行动

回避

普遍的裁决。

 

我意识到

他的行旅也已过半。

 

但他并没有告诉我,

没有。

 

“这是我的母亲,“

他只是这样说。

维斯瓦娃•希姆博尔斯卡(Wislawa Szymborska)1923年7月2日出生于波兰西部小镇布宁(属波兹南省),八岁时随全家移居克拉科夫。因为二战爆发,她的中学学业是在地下学校完成的。1945-1948年间,她在克拉科夫著名的雅盖沃大学修习社会学和波兰语言文学,并开始发表作品。 1952年希姆博尔斯卡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诗集《我们为此而活着》,收诗26首。这是一部非常“主流”的诗集,主题涉及战后重建、反帝侵略、爱情和动物保护等等,但也充分显示了作者引人注目的诗歌才华。不过由于思想观念的巨大改变,作者后来全部否定了自己的这些写作,拒绝将它们收入个人的作品选集。但在当时,诗集的出版使年轻的诗人获得了广泛的承认和赞誉,诗人也加入了作家协会和波兰统一工人党。(只是后来,时在1966年,因为坚持个人的信念,不满当时对于著名哲学家科拉柯夫斯基的处理,她脱离了波兰统一工人党。诗人的这种出于良知的正义感,也充分表现在1980年代初,其时她积极支持和参与了由团结工会领导的地下刊物。这当然都是后话。)


 

1954年希姆博尔斯卡出版了诗集《向自己提问》,收诗14首。这本诗集体现了作者后来继续并发展了的哲理风格,所以也被认为是诗人的代表作之一。不过,应该说,1957年出版的诗集《呼唤雪人》,才说明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独特声音”。在这本诗集里,作者的历史意识开始成熟,诗歌主题所及更加开阔,涉及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历史的关系,也更能体现作者对于诗歌写作的整体理解。在这些作品里,最为杰出的当属那些表达历史反思、生活热情,以及通过诗歌重构世界理想的篇什。幸运的是,这时波兰国内也迎来了一个对于文化艺术发展相对宽松的 “解冻”期,一批优秀的诗人和作家纷纷登上文学舞台。希姆博尔斯卡的诗歌也在进一步深化,写作热情和深度与日俱增。1962年,希姆博尔斯卡出版了真正成熟的诗集《盐》。在诗里,她常常以一种质疑的眼光去观看事物,试图对普遍人世表达一种“超然的同情”。这种风格在诗人此后相继出版的作品里得以强化,成为标志性风格。在1970年代,希姆博尔斯卡已然成为波兰国内最受读者欢迎的诗人。


 

从“解冻”时期算起至1970年代末,诗人的创造进入到一个丰富、稳定、成熟的最佳状态,艺术上达到了极高的成就,除《盐》外,先后出版了《一百种乐趣》(1967)、《任何情况》(1972)、《大数字》(1976)等重要诗集。自1980年代到1990年代,诗人虽然已进入晚年,但创作力不减,先后也出版了《桥上的人们》(1985年)和《结束与开始》(1993年)2部诗集。与此同时,诗人在国际上频频获奖,直至1996年获得象征世界文学最高荣誉的诺贝尔文学奖。这让不少人感觉意外,认为是“爆冷”,虽然不可排除幸运之神的眷顾,但诗人的实力和作品的杰出程度毕竟更是主要的因素。瑞典文学院在授奖词中称,维•希姆博尔斯卡“通过精确的嘲讽将生物法则和历史活动展示在人类现实的片段中。她的作品对世界既全力投入,又保持适当距离,清楚地印证了她的基本理念:看似单纯的问题,其实最富有意义。由这样的观点出发,她的诗意往往展现出一种特色——形式上力求琢磨挑剔,视野上却又变化多端,开阔无垠。”这段授奖词,用来评论希姆博尔斯卡的作品风格,再恰如其分不过了。


 

在获得诺奖后,诗人仍有新作问世,并结集出版《一只狗的独白》(2005年)等。诺贝尔文学奖也并未成为“死亡之吻”,只是由于诗歌写作固有的“以少胜多”的特点,以及诗人一贯的精益求精的态度,她从不轻易出手。在去世前,她每有新作发表,仍是国内外众多读者的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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